2016-12-03 王五四
王流放
看完今年的维秘大秀我突然想起了高尔基老师,就是写中国语文教科书中经典励志篇章《海燕》的那个人,我相信很多人都能背诵文中那广为流传的名句:海燕啊,你可长点心吧!高尔基虽然写下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样坚毅的句子,但在裸奔的权力面前却不太坚挺,在1930年代初的一封信中,高尔基曾称呼斯大林为“主人”,他在信中写道:“没有机会……和主人谈,因为主人身体不适,没有到我这儿来。我明天到他那儿去。”我仿佛看到了高尔基老师穿着今年新款的维秘套装跪在孔策沃别墅的卧室中,舔着斯大林同志的皮靴,而慈父手中的皮鞭啪啪作响。1933年1月16日,高尔基致信斯大林,他对斯大林的“爱”简直已经到了肉麻的程度:“您是伟人,真正的领袖,而苏维埃联盟的无产阶级是幸福的,因为领导他们的是一个在逻辑力量和永不枯竭的精力方面都堪称第二个伊里奇(列宁)的人。”
相比之下,中国文人的情感表达还是太含蓄,明明内心的爱已奔腾如猛虎,却只是含蓄地细嗅蔷薇,明明爱到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却依然只是默默地跪舔着,就像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那般羞涩,在刚召开的文联大会上莫言老师说,“习总书记关于文艺的谈话能够让很多文艺工作者感觉到:读到会心处想拍案而起,有心领神会之感,感觉到很多我们心里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就被他用非常精辟的话语概括出来了。我想,这都是因为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博览群书的人,一个具有很高的艺术鉴赏力的人,是一个内行。习总书记是我们的读者,也是我们的朋友,当然也是我们思想的指引者。”你对总书记的热爱人民群众是可以理解的,但你的爱不能胡来,什么叫“读到会心处拍案而起”?“拍案而起”形容非常愤慨,它是这样用的:“闻一多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去,不愿屈服。”莫老师想用的应该是拍案叫绝吧,一羞涩却用成了“拍案而起”这种大义凛然的词儿,万幸没用成“读到会心处拍案叫床”,否则这份爱就太赤裸裸了。
古代想干点大事的君王一般都是拒绝称颂的,谁称颂谁倒霉,比如唐太宗李世民老师,有一天他领着一帮大臣到御花园休闲保健,他看见一棵树干粗壮笔直枝繁叶茂的大树,树荫清凉让人心旷神怡,李老师脱口赞道:“好大一棵树,绿色的祝福,你的胸怀在蓝天,深情藏沃土。”话音刚落,跟随太宗身边的殿中监宇文士及察言观色,奉承说:“阔大的树冠,象征陛下的功业伟绩!大树的阴凉,就是陛下赐给臣民的恩惠和福泽!”李世民老师听后脸色一沉,心想这不就是谏臣魏征让我远离的奸佞小人嘛,于是严厉斥责他说:“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听了太宗的训斥,宇文士及心中惊恐,跪下叩头不止,此后再也不敢阿谀奉承了。
除了莫言老师的发言,作家曹文轩的发言也发人深省,他说“……中国不缺少生动的故事,而是缺少讲故事的能力。中国有着大量独一无二的丰富的故事,但中国作家还缺少讲好中国故事的能力”我认为他的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很多中国作家创作的故事连鬼都骗不了还想骗人,归根到底还是能力有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你们作家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去想故事,六十几年来这片土地上随时随地都是离奇荒诞邪恶恐怖的事情,再牛逼的作家,也写不出现实的荒诞,随便拿几个用于创作,在西方人眼里都是史诗巨著,聂树斌案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二十几年前连基本的证据都没有就敢判人死刑,二十几年后另外一个杀人犯拼命证明自己才是真凶,而检察机关却拼命为这个杀人犯脱罪,看起来很复杂的剧情,实际上主角很明确:权力,脉络也很简单:先是权力在作怪,后是权力斗争在作怪。如果不是因为河北政法委书记张越的后台老板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垮台了,聂树斌案肯定翻不过来,什么“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这是对权力的侮辱,在权力面前,正义只不过是件维秘的高级情趣内衣,赏赐给你们是为了愉悦自身。对于普通人而言,“正义不会缺席只会迟到”只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自我安抚以及对当下逃避责任的自我合理化,正义者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寻衅滋事,这难道不是我们生存的基本常识吗?
过期的食品吃不死人,迟到的正义却能让人丧命,迟到的正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于很多相关个体而言却是一件建立在悲剧基础之上的好事,比如说对于聂树斌的家人,对于一直追踪该案的记者,对于良知尚存的个别办案人员,但其意义也仅限于个体。在一件惨剧里,无论如何我们都能找到安慰剂,因为每一出惨剧都不会是最惨的,相对于迟到了二十几年的“正义”,有太多冤魂一辈子都翻不了案都等不来正义,因为属于他们的“正义”是不利于社会稳定的,所以有时候我们应该乐观的想一下:聂案才二十几年“正义”就来了,来得好快好突然。乐观是一件好东西,以前我总搞不懂什么叫“笑一笑十年少”,为什么笑会跟人的寿命相关,现在我明白了,因为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而我们是靠运气活着的。
现阶段朋友圈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温情需求和冰冷现实之间的矛盾,具体体现在贩卖虚假希望者和破除虚假希望者之间的矛盾,希望哪怕是虚假希望都能给人带来温暖,因此深受很多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而破除虚假希望者的行为,不仅挡了贩卖者的财路,还打破了人民群众的春梦,所以基本上是两头不讨好,但我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呢?因为实在不想看着你们对着一个充气娃娃造人,不是心疼你,是心疼充气娃娃。那些给罗尔捐钱并且表示真假无所谓只要自己的善心是真的就行的人,就是一群想借着廉价成本购买温暖哪怕是虚假温暖的人,典型的话语是:你只需要保持你的善心,不管他们是真的穷还是在骗人,那是他们的因果报应,但是当你看到有困难的人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伸出援手,那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善意。这是一段看起来很有佛性和哲性的话,但你知道什么叫助纣为虐吗?你知道什么叫为虎作伥吗?不要假装不知道街头那么多残疾儿童是被人为致残用来做牟利工具的,你捐的钱只会让背后黑手扩大产业规模。捐点钱这么省心省力又廉价的行为就叫内心深处的善意了?那你的心真的不深很浅薄。那些热衷于放生的人,有些还放生过毒蛇,他们是不是可以说:我只需要保持我的善心,不要管别人有没有被蛇咬伤,他们被咬死都是他们的因果报应……。不用再唧唧歪歪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了,没人拦着你们干好事,只是提醒你们别那么蠢,自己蠢也就罢了,还祸害了别人。
有人需要从罗尔事件中获取温暖,有人想从聂树斌案中获取希望,这都是同一种病。俄国裔美国语文学家Svetlana Boym在《怀旧的未来》一书中说道:“21世纪不是以寻找新颖性而是以怀旧的泛滥为特征。......放弃批判性思考,转而拥抱情感纽带。在极端的情况下,它能创造幽灵似的家园,让人们愿意为它献身或者去杀戮。不加思考的怀旧泛滥可能制造出一群恶魔。”所以,里要控记里记几,不要只看到自己那喷薄欲出的爱欲,更要看到脑子里已经流出来的水,没有多少爱可以让你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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