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五四 2021-08-09
大棚乱了四季，夜总会乱了年纪，补习班乱了法纪
历史上的扬州曾是娱乐文化的中心，杜牧在这“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这里多的是锦绣文章和风流旖旎的女子。现在它再次登上历史舞台，也是因为女子，也是因为娱乐，一个南京老太太跑到扬州打了几天麻将，有点“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意思，没想到自己是新冠病毒感染者，传染了众多牌友，不仅使扬州成为疫情的重灾区，也使整个江苏 45371 家棋牌室全部停业，上一次娱乐行业遭受如此重创，还是 2014 年 2 月 9 日的东莞扫黄。
人生在世，除了遵守法律，还得讲点规矩，特别是疫情当头，更要自律，不能“马照跑、舞照跳”，杭州的棋牌室都暂停营业了，杭州的夜总会也开始限流了，包厢的客人暂时看不见姑娘们鱼贯而入的景象，挥手一喊“换一批”的裁决权享受不到了，改成一个一个进来面试了，做出抉择的效率虽然下降了，但交流更深入了。
娱乐服务行业大概是我见过的最自律的行业，规矩多而细，但对于客人而言，却是润物细无声的宾至如归的感觉。青楼时代就有“八不准”，“一不准逃跑；二不准热客；三不准甩客；四不准接官场、窑皮子；五不准‘开盘’时‘偷活’；六不准私藏钱；七不准倒贴热客；八不准犯‘八大块’，说丧气话。”除此以外，其他的规矩还有很多，如早饭前说话不能带有“龙、虎、梦、灯、桥、塔、鬼、哭”等字眼。如果遇到这些字眼，就改说行话，如“龙为海条子，虎为海嘴子，梦为幌晾子……”这气氛宛若杨子荣进了威虎山座山雕的老巢。
现在的娱乐服务场所也秉承了当年的青楼遗韵，比如丽音会，就制定了一系列的管理处罚制度，“公关挑台（台费充公）罚款 100 元、在过道上叼烟的罚款
200 元、试台时吃东西的罚款
100 元、在包房里做死鱼的罚款
100 元，第二天下午 6 点到公司培训、试台期间着装前不漏胸，后不漏背的，穿运动鞋或拖鞋的，一旦发现罚款 100 元，严重者停岗处理。”虽然管理制度里“漏”字写错了应为“露”，但依然不影响这项管理制度的威严性。
娱乐服务行业尚且如此，为人民服务行业是不是应该更加自律呢？前几天安徽含山县的防疫人员一脚踹开补习班大门，手掐补课教师脖子的视频传遍网络，看阵势很像当年警方抓嫖的场景，上一次听说教师这个职业跟扫黄打非挂钩，还是在西湖边的夜总会。这种执法操作，让我很担心有一天会不会有执法人员冲进卧室，现场逼我生二胎三胎。中国人历来讲究一个补字，而且是相当重视，补血补气补肾补脑补钙，这都是肉体层面的，补课则上升到了精神层面，谁能想到时至今日，补课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去一个补习班比去夜总会还要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在广东，已经将校外培训机构治理纳入扫黑除恶专项考核，在湖北，多地“扫黄打非”办公室介入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整治活动……这真是大棚乱了四季，夜总会乱了年纪，补习班乱了法纪。
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教师给学生补课这事要开启香港一楼一凤的模式了。1980 年的韩国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韩国政府以校外培训机构的存在阻碍了教育公平为由，颁布了《规范教育和消除课外补习过热的措施》，成立了30多个专项稽查队，负责整顿并取缔校外培训机构。培训机构可以随时取缔，但要获得良好的教育依然需要靠分数这件事没有改变，许多家庭开始聘请家教，没钱的人家只能请普通老师，有钱人请的是专家级的老师，教育资源的分配再一次倾向于有钱人，造成的后果是数十年间，考进名校的学生大部分来自富人家庭。韩国政府的本意是促进教育减负，推进教育公平，没想到却成了对穷人最大的伤害。2000 年 4 月，韩国最高法院宣布禁止补课的法令违反宪法，并予以取消。法院在判决中表示：“禁止补习侵犯了儿童的受教育权。”
对行业问题的整顿是有必要的，但一刀切的解决方式是不必要的，就像 1950 年代初期的禁娼运动，表面上取缔了全国的妓院，对从业者也进行了思想改造，但这件事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暗流涌动的危害性更大，不如承认它的存在性并加以管理，这才是科学的治理社会问题的方式，从历朝历代对这个行业的管理方式中或许我们可以获得一些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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