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有的人死了,留下三天假期,比如屈原,他纵身一跳,为我们留下了三天端午假期。
屈原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这三天假期,当然也不仅仅是“中国浪漫主义文学奠基人”、“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者”,他还有可能成为同性恋者的代言人。1944年,古典文学专家孙次舟发表论文,指出屈原老师是同性恋者,当时遭到学界围攻,不得不说,那时的学界跟现在的学界比起来太保守太不团结,前几年有学者宣称发现了孙悟空墓时,整个学界要么表示沉默,要么表示祝贺,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
正是有了孙教授的发现,1999年香港的同性恋组织发起请愿,要求把纪念屈原老师跳河的端午节变成“同志节”,一时间举国翻腾,大家纷纷表示不答应,毕竟如果把“端午节”变成“同志节”,后果将十分严重,不仅吃不上粽子了,连三天假期也将不保,而且对于一个能把所有节日都过成开房节连清明节也不例外的群体而言,“同志节”有点不宜开房。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老师开辟了“香草美人”的传统,他常以美人自喻。在楚辞专家游国恩眼中,屈原更爱自比弃妇,游国恩在《楚辞女性中心说》里曾提到,“屈原楚辞中最重要的‘比兴’材料是‘女人’,而这女人是象征他自己,……他把楚王比作丈夫,而把自己比作弃妇。”这倒不是屈原老师自甘堕落,而是在古代,臣的地位与妻是相同的,《周易》中说:“坤,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但古代的文人一般都喜欢把自己比作梅兰竹菊冬虫夏草什么的,像屈原老师这样喜欢把自己比作君王弃妇的真不多见,所以我怀疑里面有真爱。当然,这比起周小平老师对新婚妻子说的“身许国家,心许你”还是太脂粉气,但至少有些人性和真诚在里面。
我觉得屈原不是在忠君爱国,而是单纯的爱君,因为在战国时期,兵荒马乱战事频繁,礼制崩解,传统习俗的规范力量逐渐衰弱,忠君爱国并不是主流,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朝侍楚君,暮为秦僚”十分流行,这在道德层面并不会招致非难,即使像提出“忠”与“孝”的孔子也离开鲁国,周游列国推销他的以礼治国的政治主张,并没有因为不能伺服鲁君、不能为鲁国GDP发展做出贡献而内疚惭愧。与之相比,屈原的种种表现,不论是在位时饱含真情的尽职尽责,还是被抛弃后的不放弃努力,以及那些文字里的深情款款,只能说,他爱的是君王那个人,而不是那个国家那个政府,所以把屈原定位为“爱国主义”诗人是不对的。“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这一定是屈原最爱唱的歌曲,唱给楚怀王一个人听,而这首歌的名字应该改为《爱人同志》。
指出“屈原为同性恋者”的孙次舟教授,于1944年在《中央日报》发表文章《屈原是文学弄臣的发疑》,引起当时学术界很多人的质疑,孙次舟随后又撰文《屈原讨论的最后申辩》,坚持自己的观点。当时朱自清非常认可孙教授的观点,并请楚辞专家闻一多教授参与讨论。闻一多于次年在《中原》杂志发表《屈原问题》,并没有直接认可“屈原是同性恋者”的观点,但也承认“孙次舟以屈原为弄臣,是完全正确地指出了一樁历史事实”。
在没有科举制度作为上升通道的战国时代,知识分子是没有社会地位的,加上没有微信公号的赞赏功能,知识分子的收入也是非常少,他们只能依附于权贵才能生存,于是就有了“文学弄臣”,你也可以称之为作协会员,而弄臣们依附式的生存状态,难免会让他们对主上大人产生情感。眉清目秀、自比美人的屈原作为楚怀王的弄臣,再加上春秋战国是“男同”的活跃时期,所以屈原跟怀王之间有很大的可能性断过袖分过桃。屈原曾经说过,“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有不少妹子嫉妒我细长弯曲美丽的眉毛,于是造谣说我是个不正经的人。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翻译成“群小嫉忌我的贤能,反造谣诬蔑说我是淫邪的人。”只不过,“众女”又不是纪委监察,嫉妒你的贤能也不用说你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吧,他们之所以说生活作风问题,为的还是离间屈原和他爱人同志之间的情感,也就是屈原和楚怀王的情感。
有人说,“整部《离骚》是一个充满了脂粉气息的美男子的失恋泪痕。”而屈原则“脆弱得像只吹弹可破的玉瓶。”即便到现在,要是有人说屈原是同性恋者,依然会有很多人不答应不适应,这些人远不如古人,接纳同性恋者与否,不是一个社会包容不包容的问题,而是文明不文明的问题,一个正常的事物不需要什么包容,不接纳正常的事物,只能说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还比较落后。中国古人并不歧视也不忌讳同性恋,屈原老师自己就很公开,在经典情诗《少司命》里,屈原自比为“美人”献给楚怀王,“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一屋子的美女如云,你却偏偏跟我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这句“千古情语之祖”,香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屈原得到爱人同志青睐后的喜悦之情。
无论屈原的个人命运如何,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对于同性恋者的接纳程度,多多少少都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文明程度。古人的开明在于并不会把同性恋视作洪水猛兽,而且还会有诗歌等文艺作品来为同性恋爱争取空间、歌颂同性恋爱,那时的诗歌撑同志,相当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民谣运动为同性恋群体争取权益。但时至今日,却有许多人谈到同性恋,脸色都变了,排斥、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这既不文艺,也不文明,更没什么文化。
前段时间,武汉一所高校有两位女研究生拉出一个横幅“维护中华民族传统伦理,捍卫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抵制西方腐朽思想侵蚀,让同性恋远离大学校园”,你们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批判同性恋的时候,看上去像个不可一世但又愚蠢至极的团委书记,这仿佛让我看到了当年纳粹党高喊着“犹太人和共产主义者滚出去”的情景。这个标语不光违反了文明世界的共识,也违反了反对性倾向歧视的相关规定。这个标语把同性恋与中华民族传统伦理对立起来是很无知很无礼的,即便是在“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论调盛行的宋代,官府更是贴出“禁男淫文”之类的公告,但同性恋者的生存环境也是很宽松的。与中国传统伦理相比,西方的传统文化在对待同性恋的问题上反而显得更为野蛮,西方各国基本都有过将同性恋入罪的经历,王尔德、图灵、所罗门等都因同性恋罪被关进过监狱。两个女研究生用“中华民族传统伦理”反对同性恋,是不知道中华民族自古就有“断袖”、“龙阳”、“分桃”吗?而且按照“中华民族传统伦理”,女子恐怕是不能接受高等教育的。
2014年情人节那天,EllenPage在拉斯维加斯一场LGBT演讲上公开出柜:“我站在这里,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厌倦了躲藏和说谎,希望我的出柜能帮他人赢得一个更宽容和充满希望的环境。这是我的个人义务和社会责任……”,金圣叹也曾说过,“人人都在做,个个不能说”,只有勇敢地说出来,才能给自己和他人赢得更广阔的生存环境。希望将来有一天,一个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已经不再是人们所好奇的事情了,人们聚焦的话题也从来只是“爱”而不是性别,就像“我爱他,只不过恰好我也是个男的”。那些嘲笑爱人同志的人,你们也应该反思一下,不管男女,他们至少爱上的是一个人,总比你们这些爱上政府、爱上权力的人正常。
在现代文明社会,同性恋者的权利毋庸置疑,只是目前这份权利依然是需要大家去争取去维护的,同性恋爱者们需要一个舞台去展现自己、宣示自己,这个舞台就像一九六零年代的格林威治村,它不仅是美国民谣复兴运动的基地,也是同性恋爱者争取权益运动的重镇。这一景象,5月28日 和29日将在扬州邗江瓜洲润扬森林湿地公园重现,恰逢五月端午的“2017瓜洲云上音乐节”将在这里上演。主办方也将提供独一无二的彩虹粽子给大家,边吃彩虹粽子边纪念屈原老师,还有插彩虹旗的露营地。无论如何,这个端午都将注定是绚烂的彩虹色,而这个全直男阵容的音乐节和这个以“扬剧”著称的城市,也都将被掰弯。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你在音乐节上遇见了喜欢的人,首先要问的不是你有没有男女朋友,而是要先问对方是直还是弯。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