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春节不是陋习,你们的春晚才是陋习



2016-02-11 王五四

这个春节对我而言很是特别,三十几年来第一次带老婆回家过年,感谢我妈把菜做得还好,不至于让媳妇第一眼看见就要跟我离婚;第一次在家待到正月初三就返程了,没按照之前的习俗去舅舅家拜年去姥姥家拜年去姑姑家拜年;我爸第一次过年没放鞭炮,往年我爹都会买上一大堆鞭炮,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一通放,今年他看了一个小时的春晚就睡觉去了;还有我第一次调侃春晚被封号,春晚已经不再是那台嘻嘻蛤蛤任人批判的媚俗文艺晚会了,而是一场严肃认真政治合格的思想汇报演出。
作为一个经常被上面封号的人,我已经很惨了,更惨的是还有下面的人漂洋过海来抄你。前几天微博上有个叫“二逼”的号老是抄我以前的文章骗打赏,我本来没意见的,让他挣点钱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也好,但他不仅抄了文章,还要冒充我,冒充我也没事,顶多骗几个女粉丝,可后来他居然发展到自己动手写了几篇烂文,我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公开谴责了一番,后来他道歉了也被封号了。但现在这孩子又卷土重来了,新开了两个微博号,一个叫神机妙算,一个叫神机妙算的老二,还是抄我的文,还是冒充,还是误导人相信这是我,他还把我以前好多文章的片段和句子拿出来再加上一点新闻融成一篇文章。这种事我无所谓,只是大家各自小心不要被骗财骗色,以后别拿着欠条抱着孩子说要我负责就好。我新浪没有号,如果有,我会在微信公号里说明。此外,这位同学,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我因那些文章喝了几次茶,万一警察找上门,你别哭鼻子抹眼泪。
昨天返程的高铁上,正好是饭点,一个胖子坐在我旁边吃泡面,更可恨的是还加了根火腿肠,勾人心魄。吃完泡面胖子找我借手机充电器,呵呵,不借,早知今日有求于我,当初为什么不给我喝口面汤。当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写一篇文章批判一番,名字就叫《在火车上吃泡面是一种陋习》。后来我看到了腾讯大家发的一篇文章,《对不起,你们的春节是种陋习》,作者的很多遭遇我也感同身受,作者的很多观点我也十分理解,可就是不能同意我们的春节是陋习。后来我借这篇文章反思了一下,我觉得咱不能因为自己没带泡面上火车,不能因为有泡面吃的没分给咱们,就说人家是陋习,在火车上吃泡面不是陋习,火车上不卖泡面只卖四十五元的快餐才是陋习,我们的春节也不是陋习,你们的春晚才是陋习。
《春节是陋习》的作者在文中描述了春运期间很多人都有过的痛苦经历,“坐二三十个小时火车硬座”,早些年我也是这样回家的,车厢里污浊的空气,拥挤的人群,硬邦邦而狭窄的座位……,这些痛苦的前提还是你能买到火车票,我清楚滴记得早些年排队买回家火车票的情景,早上七点排到下午四点,排到你时一问,没票。那种绝望和愤怒……,可这也不能说春节是陋习吧,为什么会有“春运”,为什么会有进城的“农民工”,为什会有那么难买的火车票以及为什么会有那么容易搞到票的“黄牛”,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才是陋习。
《春节是陋习》一文中对于春晚的判断也过于急躁了些,对于春晚的属性并没有认识清楚,“春晚再试图用锣鼓喧天、众星齐唱的音效,热闹得亮瞎眼的色彩和光线来取悦观众,那就太低估现代人了。”,春晚从来就不是用来取悦观众的,它身上的政治属性越来越明显,就不具体说了,说了你们也看不见。作者认为,“春节就是一种基于贫困和匮乏对感官的集中代偿,让一年有个奔头……,即便是在富裕的乡绅阶层,也同样欢迎这样的仪式来提升生活品质。”,我同意这个说法,春节的确有这些方面的代偿功能,只是这些功能好像也跟陋习搭不上边,吃不起肥肉不是陋习,不吃肥肉更像陋习。
作者认为,发展至今春节关于物质和感官方面的代偿功能都已经失去意义,只有情感代偿这块仍然有重要作用,我同意这种说法,过年回家看看爹娘顺道要点买房钱,吸吸故土上空的雾霾怀念一下旧日时光,一家人团聚团聚比比谁挣的钱多谁的孩子学习成绩好,老友见见面吹牛的吹牛约炮的约炮,情感在这一重要时刻得到前所未有的舒展。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惧怕的七大姑八大姨会来串门,跟你交流下妻子、孩子、房子、车子、工资等国计民生问题,我不反感这样的亲戚,也觉得没必要傲娇地说人家有多可怕,讽刺人家有多势利,人家问的哪一个问题不是现实问题,不是你在其他地方被拷打过无数遍的?你相亲时会被问,拜见丈母娘时也会被问,那个时候你怎么就乖的跟孙子一样老老实实回答呢?一回家就纯洁的跟圣人一样不要不要的,礼貌性叫床你都会了,礼貌性回答几个极其简单的社交问题都不行了吗?再说,七大姑八大姨也不是真心想问,她们只是在社交,她们跟你的共同语言很少,也知道你不爱主动搭理她们,为了不让场面尴尬才主动问这么几个全国通用的话题,这感觉就像你在路上偶遇领导带着孩子,你也不知道跟领导说什么只好拿他孩子当道具:小朋友几岁了,上几年级了,真可爱,真聪明……,估计小朋友当时的内心独白也是:我TM认识你是谁啊,问这么多烦不烦。你觉得七大姑八大姨烦,七大姑八大姨还觉得你烦呢,谁不想多搓会麻将多跳几段广场舞。
不要再把你的不满怪在七姑八姨身上,不要再把你的不如意赖在春节头上,他们都是无辜的,那位去江西农村一看那黑乎乎的饭菜转身就走的上海姑娘也是无辜的,如果这事是真的话。有人说这姑娘没教养,我不这样认为,一个男人,在上海工作,还找到了上海姑娘当女友,就让你爹妈在大过年的时候吃这些?平时他们吃什么?没教养的首先是这个男人,当然,最有可能的是这又是一个故事,大过年的,电视里讲故事,饭桌上讲故事,人与人之间都在讲故事,这也基本是个故事。可即便是故事,但反映出来的底层人的生活境况却是真实的,不是所有的贫困户都被领导掀过锅盖,你们再等等,总有一年春节会轮到你们家的,你们要努力活到那一天。
对于很多个体来讲,过年回家是一件情趣用品,荣耀乡里,高潮迭起,对于很多官员来讲,过年下乡是一件鱼肉百姓的事,给百姓送鱼送肉,体现皇恩。乡村和乡民,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功效和利用价值,同样,那些很多人笔下“淳朴的乡民”、“美丽的乡村”也不是被你们任意摆布任意抒情的充气娃娃,你们把乡民道德化,把乡村浪漫化,却把他们的落后、贫穷、挣扎以及悲剧虚无化,就跟你们不肯面对城里的困境一样,可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他们跟你们一样,在生存的现实中粗鄙狡黠,你们“示威”,他们“示弱”,不同的人生,一样的戏码。
我感觉印象中的乡村正在慢慢消失,也或许我的印象根本就是错觉,但传统乡村社会秩序的崩溃,自然环境的惨遭破坏,以及这么多年来乡村公共设施建设毫无进展,都是事实,以前的年轻人尚能逃离,但越来越多的人又逃回来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好,现在的年轻人则逃无可逃,困守乡村。离开村子近二十多年,我虽然一次次地回到故乡,探望故人,但却好像从未回去过一样,可依然一次次地回去寻找,直到它被拆光迁走,真正变成回不去的故乡。如果把故乡作为人的生命起源与精神归宿,那么那些离开了故乡的人,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永远“在路上”,而那些从未离开过村庄的人,又哪里来的“故乡”呢?离开了就再也回不去,可不走出去又哪来的“故乡”?,没有比这个更纠结的了吧。或许我们追寻的更多的是存在感,那种依附在故乡上的存在感,它可以让我们流淌的生活里停止随波逐流,灵魂安顿下来。
农村,是经济学上的概念,乡村,则是很多人审美意义上的提法,而社会主义新农村,则是政治意义上的,现实意义上的叫法呢?别人的我不知道,我的那个叫前大雪村,现在叫和谐家园小区。“前大雪村”有很多陋习,但所有的陋习都远不及其他几个概念上的“前大雪村”的多。
我时常想念家人,也想回归故乡生活,那里的风景并不美,那里的乡民也没多淳朴,但是心里就是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感受。下面一段是我以前写的,现在读来感受还是一样: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一乡一愁,就构成了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呕心刻画、谁也逃不掉的乡愁,身无长物的游子,心中最记挂的就是那一抹斜阳下升起的袅袅炊烟和母亲叫你回家吃饭的呼唤。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孤独的死去,就像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而故乡是我们存在的救赎,“没有故乡的人身后一无所有”,很庆幸我的故乡依然存在,虽然实际上它已经被拆迁改造,但却永远寄存在我的内心,谁也夺不走抹不掉,故乡是山间的野枣,是溪涧的野鱼,是弟妹们雀跃的身影,是儿时伙伴依然爽朗的笑声,是奶奶锅灶底掏出的烤玉米,是他们让我身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的繁华,却又能心存恬静安宁自然纯朴的踏实。我们从故乡出发,踏上征途,又返回故乡,补充给养,可直至榨干故乡,我们其实依然空虚,不如当初固守。
过年还是得吃饺子,饺子还是韭菜馅的好吃,吃饺子得就蒜,这不是陋习。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