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五四 2024-11-21
以前我们总是认为“民不聊生”的社会很凄惨,其实细想下,官不聊生、商不聊生才是更凄惨的,不是官商更凄惨,是民更凄惨。民不聊生还是社会底层基础状态,尚有复兴的希望,倘若官商不聊生,那就是社会中高层也出了大问题,整个社会开始或已经处于溃败状态了。社会的溃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焦虑、绝望、愚蠢、跋扈、怨念、狡诈、凶残、恐惧……都被释放了出来,在人间飘荡。有人说官商民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要完一起完,这是没见过世面的,我们共渡的这条船不是小舢板,是铁达尼号,是高出水面几十米的游轮,船在下沉时,很多头等舱一等舱的已经上了救生艇直升机……,而底层民众则被牢牢的锁在末等舱。
所以当这几天看到中国前首富农夫山泉的老板钟睒睒几段怒发冲冠的发言后,我就一个感觉,凛冬将至。但有自媒体文章说“钟睒睒刷屏的狠话,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理解他这么说的心情,因为近几年,中国的厂长们被压抑的太厉害了,不仅不能自在发言,连营商环境都变得逼仄,一些大的企业大的厂长,还时刻面临着被外地执法机关“远洋捕捞”的危险,还有一个就是网络平台的舆论环境,已经不能说是乌烟瘴气了吧,那简直是臭气熏天。所以,当钟睒睒打破沉默,很多人会觉得呼吸瞬间畅快了许多,可是在我眼里,依旧是凛冬将至,在冰与火之歌卷开篇,虽然迎来了最长的夏季,而在史塔克家族中,却依旧重复着那句“凛冬将至”。钟睒睒的狂飙发言,有人说是反击,但更像是在公共舞台上的自我伸冤和血泪控诉,“杨花落尽子规啼”,句句带血。今年二三月份的风波,他心中是有恨的,这恨不是源自对他的网络攻击,也不是很多人选择不喝农夫山泉,而是源自于他母亲的突然去世,但他母亲的去世却又和那些来自网络的攻击密切相关。
2024年3月13日,在遭受近20天网暴后,钟睒睒发布了一条朋友圈,其中有一句是,“因我被莫名网暴,累及母亲,为我所忧,于3月11日下午去世,万分悲痛。”在后来的采访中,提及母亲时,钟睒睒还一度哽咽,“我母亲是非常健康的人,大年三十还在团圆,我说你是我们家唯一可以活到百岁的人。但是我3月5日去日本参加展览,3月11日就接到姐姐的电话,她第一句话就说母亲走了。”钟睒睒说,家中有个老人就有种凝聚的力量,“她如果在,我就有依靠的地方。(母亲走的)那一时刻,我的感觉就是无依无靠。”你们可以让他失去首富的位子,可以让农夫山泉失去市场第一的份额,这些他都可以坦然面对然后想办法应对,可是你们让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依靠的地方,这是他无法改变的局面,也是无法容忍的结果,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这些天的发言,是控诉是伸冤是委屈是泣血。
为什么在前面的文字里称企业的老板为“厂长”,那是因为我觉得中国还不存在“企业家”,就像我一直认为中国不存在所谓的“中产”,你今天的资产再多,但明天随时都会被拿走,你银行的存款再多,但取五万要提前申请,而且随时会被以反诈的名义限制取款……,社会地位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中产还不如当年的中农。企业家也是,思想的种子有,文化的土壤也有,就是生态没人保护,好不容易发出几颗企业家的苗,长出了几株企业家的树,正准备往参天的方向生长,却又随时被乱砍乱伐,于是马老师不说话了,王老板消瘦了,人民群众开始怀念他们了。
至于其他那些还算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基本停留在乡镇企业的厂长水平,更别说那几个动不动就要把企业献给国家的,你能叫企业家吗?那是地主老财,别看他们表面老老实实的,心里都是坏水,国家能要你的东西吗?你这么说心里是把国家当土匪了是吧?还有许家印那种,曾在多个重要场合提及“恒大的一切都是党和国家给的,社会给的。”他说恒大愿意把一切都交给党,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说的是恒大的财富,现在才知道,他说的是恒大的两万多亿债务。在中国企业的历史舞台上,都是这么几个货色在粉墨登场,既不承担社会责任,也没促进商业文明和社会发展,反而勾连了一大批政府官员、文化学者、娱乐明星……,把社会弄得乌烟瘴气,墙角挖得摇摇欲坠,简直是祸国殃民。钟睒睒好歹知道个弗里德曼的价格牵引理论,许家印估计也就知道个妮可基德曼的价格。马老师曾教导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CFO当CEO”,更怕厂长冒充企业家。
钟睒睒的公开表态,我并没有当作是一次公共发言,我更愿意把它当作是一次解决私人恩怨的行动,这并没有什么问题,我妈死了,八个月后我说句操你妈,正常。只不过此刻的钟睒睒拔剑四顾心茫然,当时网上那帮乌合之众已作鸟兽散,即便不散,杀鸡焉用牛刀,于是剑指张一鸣,对于一向隐忍低调的钟睒睒而言,也算快意恩仇了一次。这八个月的隐忍,应该是度日如年,不知道他有没有学习马老师,2011年马云在解决淘宝商城危机事件的会上说,“他在手上写了四五个‘忍’字,怕今天会说过头。”这事过后,钟老板可以开发一款新的茶饮,就叫忍茶,不必担心一些网络上的人又带节奏,说这是日本忍者文化的茶,日本的忍者是指秘密行动的人,我们是“忍着文化”,忍,是中国人心如刀割而绝不喊疼一开口便俗了的深层精神肉体体验。
钟睒睒对中国的电商行业一直是忍着的,除了十年前那次世界互联网大会,那年“互联网+”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钟睒睒说,“互联网是一种工具,但是不是我们经济发展的全部,我们太把它当回事情了。”“有互联网焦虑症的的传统制造业企业是被忽悠了,他们是迷失方向了”。我是同意这种说法的,作为一名古典互联网产品和运营经理,我太能理解钟老的心情和洞察力,但不是所有的企业和厂长,都能像农夫山泉和他一样能挺过一个个互联网横扫实体经济的凛冬,那时候整个互联网行业像野蛮又发春的小泰迪,不如现在这般乖巧懂事,毕竟上层给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绝育手术。关于互联网我再多说几句,当年作为一种新技术,它必然要带来新模式和新趋势,这都是新机遇,所以必须拥抱最好娶回家,但每个行业又有不同的特点,什么时候拥抱,拥抱几分,这都需要从业者们自行判断,这需要学习需要适应,而不是全盘否定一票否决。马老师曾教导我们,“我们要拥抱变化,而不是回避变化,因为这世界最快的就是变化。阿里巴巴文化里非常重要的一条就叫‘拥抱变化’,除了梦想之外,阿里巴巴人唯一不变的是变化。”
当然,钟睒睒抵触的不是互联网,而是电商,商品在电商平台上销售,需要在价格和价值之间找到平衡,既要保障消费者权益,又能推动产业进步,很显然,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商业环境下,不存在这种平衡,即便存在过,也是稍纵即逝。这对于农夫山泉这样的良心企业,或者说有底线的企业是不利的,对于蒙牛这类的企业是很有利的。于是大量的电商从业者只能含泪选择先挣它几个小目标努力活下去再说,这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对于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而言,当然是噩耗。但有些问题是社会性的,不能让新生事物背这个锅,就像不能让电商平台背假冒伪劣产品的锅,从生产源头上来讲,相关部门就要管理好,因监管不力,导致这类商品流入市场危害群众生活,不得从自身找原因吗?平时最反感的就是很多监管部门的人出来教你一些生活小常识小窍门,什么如何通过配料表选择更好的产品,什么如何辨别有毒有害食品食材……,这都成了小常识小窍门吗?为什么我要学而不是你去把它们消灭?这些年我们要学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最近公共安全事件频发,我们是不是还得掌握一些生活小窍门:空手夺刀、弹跳避车?不学不活。
电商的低价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靠低质而带来的低价,这首先都不是商业竞争范畴的问题,而是法律范畴的问题。Costco创始人Jim Sinegal说过一句话:“我们店里不会有市场上最便宜的太阳眼镜,但是会有最便宜的雷朋眼镜”。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目前社会面临的问题,商业社会面临的问题,从来不是简单的低价还是高价的问题,你制定了高价策略,中小企业就能获取更高的利润了吗?他们拿到了更高的利润,就会投入资金用于研发新技术、提升产品质量了吗?显然没那么容易。
我们面临的问题很多,首要的问题不是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发现问题,真问题,问题真正出在哪里?否则一堆厂长、专家,讨论来讨论去,根本不可能给出解决方案,因为他们连问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很多被主流推崇的行业专家,事实上连个半吊子都不算,就像吴晓波以前说过,“中国首富所赚的每一分钱,是改革开放国家给予的时代红利……首富讲的每一句话,在24小时内会传到前1000个富豪和100万个企业家的耳朵里,而这个声音会发酵。首富要先想清楚自己的公共责任在哪里。”他把本就应有的说成恩赐的,把自我表达说成自我阉割,这样的“知识分子”成了“主流”的“经济学者”,是整个社会的悲哀,也是真实写照。
实体经济和电商行业的发展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而是互相助力,相互搀扶,就像当年的汽车和马车,直至现在,现代的汽车上仍然有不少东西是传承自马车。这些传承不仅仅是车身形式,还包括了一些汽车科技,比如弹簧悬挂系统、转向系统等,马车行业尽管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但它仍然值得我们尊重和怀念。当然,前提是技术的进步,而不是像我们这的很多车,最强的技术是装修技术,真这样的话,老马车夫出来骂娘也是对的。
最后,祝钟老和农夫山泉安好,毕竟我觉得在我日常高频次食用的产品中,基本找不到比农夫山泉更安全的产品了。首富们安好,群众们便有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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