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五四 2024-12-31
每年的这个时候,很多媒体都要写新年献词,去年我写的是新年悼词,因为我觉得“献词”这两个字,太积极向上太喜气洋洋甚至有些太谄媚得意……,这些年大家过得并不好,这种不好是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的不好,是大局正好之下的小我不好,是无人问津还要遭人白眼的不好,是垂头丧气没有盼头的不好,是不能说不好的不好。特别是三年大疫,更令人悲伤,很多亲人离开了我们,很多家庭消失了,没消失的户口本上也就剩一个人了……,所以,写献词,用“献词”,特别不合时宜,《礼记》里说,“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国有难,不献词,所以我坚持用“新年悼词”,甚至新年的新,也显得那么刺眼。
而且每次看到“献词”这两个字,我都会想起杭州的一道菜,白切鸡,用的是“献鸡”做的。“献鸡”并不是一种正式的称谓,但它所指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被阉割过的鸡,通过某种外科手术方式,摘除公鸡的睾丸,没有了雄性激素的刺激,肉质更加细嫩,俗称太监鸡。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新年献词”这种说法也挺好的,自我阉割过的、没有雄性气息的文字,连春秋笔法都算不上,叫太监笔法。
这两年有不少人在批评《南方周末》的新年献词,包括我,认为它写的越来越空洞无力,不似从前那般给人鼓舞、希望和温暖,甚至有人认为它不应该再写献词,我倒觉得没关系,应该继续写,写成媒体衰落和衰败的写照,一直写到一个时代的消亡。当年它带给我们的那些温暖和希望,所呈现出来的勇气和力量,现在回头看看,也仅仅是我们自我陶醉和意淫出来的幻觉。它最能读懂中国,它不再能读懂中国,它从未读懂过中国,它假装读懂中国,这不就是中国媒介发展史的缩影吗?这不就是最真实的中国和国民心态吗?我们总是习惯于在困境之中寻找希望,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希望分两种,一种愚蠢,希望大救星出现,一种残忍,希望那些替我们牺牲的人出现,不论哪种希望,最终只是错付了,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我有一种感觉,2025年会是转折的一年,虽然变化早几年就开始了,但是大众的心理感受是延后的,大众的生活开始动荡不安也是延后的,2025年是图穷匕见也好,是水落石出也罢,我们要做好巨轮撞上冰山的准备,这种准备只能是心理准备,因为其他的准备基本来不及了,该上岸的都上岸了,该换船的也都换好了,剩下的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论是头等舱一等舱还是二等舱的乘客,都只能靠上天的眷顾活着了,所以平时还是要多与人为善多做好事。对庞然大物的批判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它就赤裸的矗立在你的面前,毫不遮羞,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能与残忍,大家都看得见,都感受得到,对它的批判,除了能留下点历史痕迹,几乎没有任何现实价值,它的历史结局也早已注定。而对于个体小丑的批判也只剩下娱乐的价值,按摩一下公众的情绪,公共大保健而已。小丑们也几乎自身难保,金主爸爸只是让他们演丑角,没想到他们把自己当成马戏团的小丑了,而且演砸的频率越来越高,新的一年里他们不仅要被主子抛弃,当初粉他们的小傻逼们也开始离他们而去。所以,对于大众而言,2025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如何过好自己和家人的每一天,简言之就是找好庇护所。如果说有什么更高层次的心理期盼,那就是找个“希望”。
岁末年初,总该讲几句吉利话,1997年,王小波说,岁末年初,总该讲几句吉利话。他的吉利话是,“但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能远离一切古怪的事,大家都能做个健全的人—一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吉利。”放在以前大家会觉得这叫什么吉利话,甚至是不吉利的话,但时隔多年,现实证明王小波是高瞻远瞩的,这话说得太吉利了,太符合现实需求了,但同时也证明吉利话是没用的,这些年,不健全的人古怪的事越来越多。
最早开始写年终总结时,我总会以电影《甲方乙方》的一句话开始:1997年就要过去了,我很怀念它。后来不怎么用了,是因为越来越不怀念上一年了,再后来,对新的一年也越来越不期待了,这就导致开始回忆更遥远的过去,比如说1997年。那一年,《泰坦尼克号》一刀未剪就能上映,当然,我们当初怀念一刀未剪的片段,现在开始怀念一刀未剪。1997年的春晚,赵忠祥和倪萍是主持人,结束时他们说,1997年春节晚会就要结束了,而1997年的春天却刚刚开始,这将是充满希望,充满生机的一年。那时候挺讨厌这两位的,感觉他们的主持风格太装腔作势,动不动就是宏大的词汇,什么充满希望,什么心潮澎湃,什么生机勃勃.,但是现在回头看看,竟有一丝沁人心脾的真诚,其实那些年代并没有多好,各种问题依然存在,但唯一的好处就是新的一年“充满希望”,“辞旧迎新”这个词并不只是单纯的祝福,它有实现的路径和可能,如今这些荡然无存,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辞旧迎新,只能是辞旧恶,迎新鬼,旧是我们早已习惯的,新是闻所未闻的。
昨天,我又看到了李文亮医生五年前发的那条微博,“大家好,我是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医生李文亮。12月30日,我看到一份病人的检测报告,检出SARS冠状病毒高置信度阳性指标,出于提醒同学注意防护的角度,因为我同学也都是临床医生,所以在群里发布了消息说“确诊了7例SARS”。消息发出后,1月3日,公安局找到我并签了训诫书。之后我一直正常工作,在接诊了新冠病毒肺炎患者后,1月10号我开始出现咳嗽症状,11号发热,12号住院……”在这条微博的下面,最新的留言都是“新年快乐,李医生”,也有不少人向李医生诉说这一年的辛酸苦辣孤独寂寞,我瞬间感觉找到了庇护所甚至是希望所在之地,这里聚集了那么多正常的人,有人情味的人,这是流奶与蜜之地,这是应许之地,这是王小波所盼望的,满是健全的人,远离古怪的事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一个指令,就会荡然无存,灰飞烟灭。疯人院里,还是当个疯子好,千万别说自己是正常人,你越强调自己正常,被下的药越猛,挨得打越毒。
当然,还有不少人把吴晓波老师每年一次的跨年演讲当成了庇护所,当成了希望之地,只不过他们要交些住宿费,但这住宿费还包含了按摩费用,直接脑部按摩达到高潮,幸好警方的扫黄不是看结果的,是看手法的,不是所有的付费高潮都是卖淫嫖娼,也可能是跨年演讲,演讲没问题,用嘴,没法抓。经济真的是太差了,差到什么地步呢?一个财经作者,跨年演讲时告诉我们说,“我们要相信国运,我们要像信仰宗教一样地相信国运。”不知道怎么滴,我突然想到了去过灵隐寺的阿萨德,这是一句很古怪的话。
吴老的演讲中提到了巴菲特,他说巴菲特每年会给股东写一封信,2016年是美国建国240周年,巴菲特在那年的致股东信中说了一句话。他说:“240年来,押注美国会衰败的人,一直在犯可怕的错误,现在依然如此。美国孩子们的生活,将远比他们的父辈要好。”吴老也效仿巴菲特说了一句话,“46年来,押注中国会衰落的人,一直在犯可怕的错误,现在依然如此。中国孩子们的生活,将远比他们的父辈要好。”大家都知道,这几年中美关系越来越紧张,双方应该是互押对方衰败吧?不知道在这二者之间,吴老是选择押注哪边,又不知道吴老的粉丝们是选择相信他还是选择相信巴菲特,不过最可怜的还是孩子们,不是美国的孩子生活质量要下降,就是中国的孩子生活质量要下降。其实吴老先别着急关注中国孩子的生活问题,应该先关心下中国人的生育问题,没有生育就没有孩子,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吴老师明年不准备搞跨年演讲了,我觉得他应该搞跨国演讲,指导美国人民如何创业如何致富。吴老的这个决定或许是良心发现,发现台下的人的确没什么钱了,发现听了十年课的人的确十年没赚到钱了,良心是不会发现这些看到这些的,除非良心有眼,心眼发现了这一切,吴老师的心眼我相信是很多的,洞察一切。吴老师说,“国运绵延,它并不是坐在那儿就会发生的事,它需要我们坚持干这两件事一一对内,我们要坚持改革开放的制度红利;对外,我们要拥抱全球化带来的时代红利。”看完这两句话,我还以为吴老师在中南海参加新春茶话会给中央领导做跨年演讲呢。吴老师用心良苦,面对台下的一群庸众,语重心长的望向北京。
吴晓波大概是祖上积了什么德,除了骗点稿费和演讲的门票钱,基本没造什么大孽,准备造大孽的时候,祖宗保佑他,他都干失败了,比如公司被收购啥的,没成,比如直播卖蒙牛奶粉,只卖了15罐,没毒害多少家庭的孩子。现在他又要把跨年演讲停了,真是积德积德,祖宗显灵。他这次演讲中用了苏东坡的话,东坡说,“行于可行,止于当止”。我想如果苏东坡看了他的演讲,也会再次跟他说同样的话,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这两年,像吴晓波这样的人,我基本丧失了批评的兴趣,他也就是装个知识分子骗点钱,忽悠一些他不忽悠别人也会忽悠早晚都要被忽悠的人,给他们打打鸡血,对社会伤害不大,更何况这些人也没啥钱了,即便被忽悠去创业去投资,也损失不了什么,也被骗不了多少。十年磨一贱,祝福吴老师。
朋友们,我的跨年演讲也差不多结束了,2024年我变了不少,推掉了一些饭局,减少了一些见面,每天按时吃药,开始主动去医院检查,我把买来的菜洗了又洗,把外卖店家研究了又研究,前几天的一个夜晚,我研究了两个小时淘宝上能买到的最合法的器具,最后选了一根可以伸缩的甩棍,以后跟老婆孩子出门得带上,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人,当然,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因为食品安全问题,我们成了农业专家化学专家烹饪专家,现在我们又要成为武林高手,我不知道我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该如何形容我们,但我知道,跟那些我们要防范的人相比,他们曾经应该跟我们一样,但他们现在不想活了,而且还要带上跟他们一样的人,我们必须视他们为恶人为歹徒为罪犯,其实这挺悲哀,我们都知道不全是他们的问题,我们也都知道不知道哪一天就变成了他们。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G·K·切斯特顿说,“新年的目的并非是拥有新的一年,而是拥有一个新的灵魂。”祝大家新年拥有新的灵魂,多做好事,多积德,少跟不健全的人打交道,远离古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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